古代丝绸之路始于中国的西汉。公元前139年和公元前119年,西汉张骞两次出使西域。虽然出使目的是寻求盟友,共同抗击匈奴在西域的扩张,但实际上张骞的出使带回了关于西域地区的地理和人文知识,与西域,甚至费尔干盆地的中亚地区建立起了经济和文化交流关系。后来,这种通商和文化交流关系扩展到西亚和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地区。
中国的丝绸织品,从长安往西,经河西走廊和新疆地区,运到伊朗高原和西亚两河流域,再转运到古罗马帝国。史学家司马迁称张骞的西域之行为“凿空”,意思是“开通大道”。直到19世纪70年代,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首次使用“丝绸之路”描述这条贯通欧亚的商贸大道。从此这个词逐渐被学术界和公众广泛接受,使用至今。
古代丝绸之路源起于远距离贸易。由于商人及其交易活动的需要,丝绸之路沿线兴起了多个绿洲和河谷城镇,它们为远距离行程中的商队及其驮蓄与其他旅行者提供食宿、买卖和其他便利服务,这些市镇逐渐发展成为贸易市场。在作为交易市场的同时,这些商道驿站也逐渐成长为重要的理念和思想交流的文化中心。商人、信徒和其他行者连同他们的骆驼、马匹来到这些市镇做买卖,并歇脚休整,为下一段路程获得给养。
在人烟稀少、资源奇缺的沙漠戈壁和葱岭雪山群中行走多日后,绿洲和谷地成为长途跋涉后的商旅们急需的歇脚点。歇息期间,他们相互认识,交易货物,交流语言、技术、习俗和理念。久而久之,古丝路沿线发展出了诸城镇,比如西安、布哈拉、吉达、威尼斯等发展成为十分重要的文化都城和名副其实的丝路驿站。它们是丝绸之路繁荣的商贸往来和频密的文化交流的见证,巴基斯坦塔克西拉就是其中之一。
塔克西拉位于拉瓦尔品第西北三十公里处的王室大道上,曾为巴基斯坦古国犍陀罗之都府。塔克西拉成为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站点,是因为它地处三条贸易商道的枢纽位置。一条向东贯通次大陆东部孟加拉的王室大道,今日称作大干线。第二条通往西亚地区,第三条连通南北,从中亚到塔克西拉东南方向的克什米尔地区。古代陆上丝绸之路的南道连通中国新疆与巴基斯坦北部地区,新疆的喀什葛尔、于阗是此南部支线北端的重要站点,巴基斯坦古犍陀罗国的白沙瓦、塔克西拉则是此支线南端的重要驿站。
塔克西拉经历了多次历史变迁,以不同名称出现在曾经统治此地的诸族群的语言中。据印度史诗《罗摩衍那》记载,此城的创建者是毗湿奴神之化身罗摩的弟弟婆罗多,并其以婆罗多之子塔克沙(Taksa)命名,称为怛叉始罗。塔克西拉在梵语中作Takshaçila,巴利语作Takkasilâ,希腊语作Taxila,罗马人将其改成Taxilla。今天我们使用的塔克西拉是英语Taxila的汉译。
塔克西拉以不同名称出现在中国古代文献中。《佛国记》称其为竺刹尸罗,《佛本行集经》称其为特叉尸罗,《水经注》称其为呾尸罗。《大唐西域记》称其为呾叉始罗,写道“呾叉始罗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酋豪力兢,王族绝嗣,往者役属迦毕试国,近又附属迦湿弥罗国。”关于塔克西拉之名的来源说法也不一。《佛国记》:“有国名竺刹尸罗。竺刹尸罗,汉言截头也。佛为菩萨时,于此处以头施人,故因以为名。”中国已故著名南亚学家季羡林先生解释说,竺刹尸罗意为“削石”、“凿石”。
学界对不同历史阶段的塔克西拉的具体地理位置同样持有不同说法。一说,塔克西拉大致在今日巴基斯坦的拉瓦尔品第。二说,塔克西拉在今日巴基斯坦的哈桑阿卜达。三说,呾叉始罗城的遗址在印度河与其支流杰勒姆河之间,此说以上述现代西方考古发掘为支撑。
塔克西拉是巴基斯坦也是南亚地区最重要的佛教圣地和佛教文化中心,犍陀罗佛教艺术诞生地。这里还是中国古代经典名著《西游记》中“西天”的原型。公元前3世纪左右,孔雀王朝阿育王在位期间,为便于行者和商人,修建了从塔克西拉通向孟加拉的王室大道,塔克西拉成为香客云集的佛教研习中心。
公元1—2世纪贵霜帝国统治期间,塔克西拉继续保持为重要的佛教文化中心。到了公元4世纪的笈多帝国时期,塔克西拉成为重要的商贸中心,市场上交易着丝绸、檀香木、棉花、马匹、漆器、珍珠和香料等商品。公元6世纪,塔克西拉落入白匈奴嚈哒人之手,佛教文化遭到严重破坏。从8世纪起,塔克西拉先后被阿富汗人和突厥人穆斯林王朝征服和控制,从此成为穆斯林文化城市。
古代中国和巴基斯坦在塔克西拉有过频密的佛教文化交流与互动,是丝绸之路沿线文明交往的重要组成部分。在1—5世纪塔克西拉发展的极盛期,吸引了来自中亚和中国的大批佛僧和香客。东晋高僧法显在405—411年到塔克西拉访学佛经,当时此地的佛教兴盛。北魏佛僧宋云520年出使天竺,经过塔克西拉时见到了佛教因白匈奴人的入侵而衰败的情景。唐代高僧玄奘于629年去天竺研习佛法,期间曾到访塔克西拉。《大唐西域记》记载此地当时因被克什米尔人所控制,昔日的繁荣景象已不见踪影。“伽蓝虽多,荒芜已甚,僧徒寡少”。可惜法显和玄奘两位高僧在塔克西拉研习佛经和讲习佛法的遗址未能保留下来。
塔克西拉地处古代商贸线路的汇合处,除了作为商贸中心和文化中心,其战略位置也非常重要。1913年英国印度殖民地官员和考古学家约翰·马歇尔发起和领导了塔克西拉遗址的发掘,考古工作持续进行了二十多年,前后发现了大约十八处,时间上大致主要是从公元前1000年到公元前4世纪的遗址。这些考古发掘充分证明了历史上不同族群和文明在塔克西拉的相遇、碰撞和互融。丝绸之路的运行促成了塔克西拉成为重要佛教文化和艺术中心,最终这座历史悠久和文化底蕴深厚的古城在1980年被列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
发生在塔克西拉的古代中国和巴基斯坦在丝绸之路沿线的佛教文化交流故事,在现代两个民族国家之间以经济、军事和政治合作形式得以传承和发展。1965年,巴基斯坦总统阿尤布·汗在访华期间,请求中国政府帮助发展军工企业。同年,周总理访问巴基斯坦,中巴两国政府签署了经济合作协议。
据此,在塔克西拉建立了重型机械工厂。经过五十多年的建设,塔克西拉成为了巴基斯坦重要的工业基地,培养了一大批工业技术人才。重工业、国防工业初见规模,核工业、兵器工业已基本自给自足。“哈立德”主战坦克、“JF-17雷电”战机构成巴基斯坦国防的中坚力量。塔克西拉这个地方见证了古往今来中国和巴基斯坦两地人民之间建立起来的友谊。
(作者:何美兰,河北师范大学国别区域研究院研究员,巴基斯坦北京国际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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