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仕文: 故乡的小河

无论走到哪里,大自然都是美丽的。
但我更爱故乡的小河,故乡的一草一木。
我的故乡是地处苏北平原上的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人们世世代代耕耘在这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没有“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的诗情画意,但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生活得安定而又富足。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呈反“S”形自村庄的西北角穿村而过,一路蜿蜒向东南而去。虽然没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观,但就像一位达观的智者,深沉朴实,甘居一隅,默默地向世人奉献着力所能及的一切。

80年代中期,为了解决干旱季节的灌溉问题,村里组织人手在小河的上游挖了一座小型的水库。一时,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仅用一个冬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后几经修缮、清淤、加固堤坝遂成规模。它不仅解决了春耕秋种季节的用水问题,也成了孩子们游玩的好去处。
春天来了,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当一场不期而至的骤雨驱走了一个冬季的干燥、赋予大地深处的根须以无限生机的时候,我总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小河边去探寻春天的踪迹:小河边的草地上露出了嫩黄的“茸毛”;柳树枝头上抽出了嫩芽,几个骑牛的牧童从树下经过,随手掐下一截柳枝,做成柳笛,“短笛无腔”地信口吹着;果树枝头上的花蕾也绽放出动人的笑容;河面上不时游过一群白鹅,俯啄仰饮,自得其乐;从远方飞回来的燕子落到河边歇脚,相互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羽毛,不时地呢喃着……小河就像一位睡眼惺忪的少女,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慢慢地苏醒过来。
夏天到了。当两岸绿草茵茵的时候,小河突然像一位苗条的少女变成一位孕妇那样暴涨起来。河水轻柔地吻着堤坝,仿佛在诉说着一年来的思念。当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的时候,孩子们再也顾不上大人们“某某年河里淹死过人”、“河里有水鬼”的恐吓,“义无反顾”地投向小河的怀抱。他们三五一伙地玩起捉迷藏、扎猛子、踩水过河等游戏,几个“浪里白条”身手的人竟能从河里捉到鱼。结果,一个夏天下来,几乎全部成了“刚果人”(言其黑)。
我最喜欢在夏天的傍晚,静静地坐在小河边。西天布满了晚霞,河边一丝风也没有,河水清澈见底,整个水面就像镜子一样平静。远处,不时有一只不甘寂寞的鱼儿“泼剌”一声跃出水面,完成一个精彩动作的定格后又竖直落了下去,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波光粼粼,被晚霞镀上了一层桔黄的镶边,不久又复归于平静。
秋天是收获和播种的季节。在河里喧闹的身影一天比一天少了,远处不时传来农人吆喝使牛耕地的声音。我和弟弟也拎起小桶到小河边提水,笨拙地跟在大人身后给刚撒下的种子浇水。小河日渐消瘦了,整个夏季被淹没在水面以下的踏脚石现在已“水落石出”,天空越发地高远了,河水也越发地晶莹澄澈。古人形容美人明亮的眸子为“眼是秋波横”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小河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入定的老僧,我似乎能听见它轻柔的呼吸声。我迷恋于它的温柔敦厚,更喜欢它冷中的暖,静中的动。面对小河,我多想敞开一个孩子赤诚的心灵,向它诉说我心中的光荣与梦想、失意与心酸,但又怕惊扰它沉睡的灵魂,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冬天是一年之中最严酷的季节。凛冽的北风像鞭子一样把孩子们从原野赶回家中,整个夜晚,当狂风像野狼一样在村庄里肆虐的时候,孩子们却躺在炕上想:今天晚上,小河该结冰了吧?明天该能滑冰了吧?天刚亮时,河面上已挤满了人,孩子们纷纷把从家里带来的陀螺放在冰上玩,相互比赛看谁的抽一下旋转的时间长。为了抄近路,去邻村上学的孩子往往从冰面上过去,不时有人不留心而摔倒,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自己赶紧爬起来,也自我解嘲地笑。记得初冬的一天,河面上刚封冻不久,我冒冒失失地走了上去,没走几步,只听脚下“喀嚓”、“喀嚓”几声,一道裂纹像白色的闪电一样向对岸延伸而去,我失魂落魄、连滚带爬地向岸边跑去,到了岸边还心有余悸……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了。我时不时地想起故乡,想起那条我魂牵梦萦的小河,它收藏了我童年的欢声笑语,记录了我成长的足迹,而我记忆的小舟,也时不时地回溯于时光的航道,停靠在它宁静的港湾。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小河变成了长长的五线谱,身上长着五彩斑斓的轻盈灵动的翅膀,河水像精灵似的音符,一路欢歌,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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