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礼：顺时而生，应时而变

“礼”是儒家学说中的关键概念之一。那么，究竟什么是“礼”？我们今天应该如何理解它呢？付雨欣梳理了“礼”的源头及其发展变化，认为今日之“礼”虽已非昨日之“礼”，但仍起着维持社会秩序的重要作用。请看——

近代以来，“礼”曾一度被视作故纸堆里的无用之物；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礼”不仅仍然拥有生命力，而且焕发出了独属于新时代的光彩。要探讨“礼”的发展，我们需要追溯“礼”的本源。

壹

关于“礼”的源头，现存最早且有文献可考的说法应是“周公制礼作乐”，也就是说，“礼”在西周之初才被确定下来。我们先作一个概念上的辨析。“制礼作乐”中的“礼”只是一种制度化的规范，这种规范在一定程度上可与法律模拟。如同西方的“成文法”产生时期与“法”的精神产生并非同时，在周公“制礼”之前，世上已有“礼”存在。周公“制礼”必定是依据人们生活中早已默认的规矩，这些规矩深植于人们的观念中，绝非凭空捏造；周公“制礼”仅仅是将不成文的“礼”系统性地固定下来。不论是否成文，“礼”的存在不可抹杀。
此外，《论语》记载了孔子的言论：“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礼”早在夏之前产生。周公所确立的这套“周礼”，与前代之“礼”相比，是“有所损益”的，即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礼”。秦以后各代制礼，则又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损益”。

贰

要探求“礼”的最初所指，我们需回溯到它最初的字形。“礼”字繁体作“禮”。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将它解释为：“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从示从豊，豊亦声。”关于“履”字，《说文解字》解释为：“足所依也。从尸从彳从夊，舟象履形。”在《说文解字》中，“礼”与“履”是同义词，相较于将“礼”解释为“所以事神致福也”，其对于“履”所作“足所依”的解释更直观易懂，就是脚所依照行走的路线，此义引申开来，就是做事要遵循的规矩，“礼”同样照此理解。
“礼”字由“示（礻）”与“豊”两部分构成。对于“豊”字，《说文解字》解释为：“行礼之器也。”在许慎看来，“礼”字最初指祭祀中所遵循的规矩。“豊”之字形像盛放供奉之物的器皿。“示”字，《说文解字》释作“天垂象，见吉凶，所以示人也”，即祭祀时上天降下的征兆。“示”在商代的金文字形作，像祭祀用的祭台。可见，“礼”字最初与祭祀有关。《左传》中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说明在早期社会，人们十分重视祭祀。因此，造字之初，“礼”专指祭祀的规矩，只是后来“礼”的意思扩大，泛指各项规矩。

叁

“礼”最初意为祭祀的规矩，即包括迎神、奠玉帛等步骤在内的具体流程。它表示的是人们为了表达内心对包括祖先在内的神灵之敬意的行为。到了后世，尤其是周代，“礼”被赋予近似法律的意义，也拥有了更加深刻的内涵。“礼”的目的是巩固对整个国家的统治，因为尊卑、长幼之间的秩序是国家秩序的基础。如果连一家之内的秩序都无法维持，又如何保障国家的秩序呢？在周代的一个诸侯国之内，有诸侯、卿大夫、士、庶人、奴隶这样由高到低的等级。如果某一等级的人违背了“礼”，就会受到上一等级者的惩罚，而如果诸侯违“礼”，就会受到周天子的惩罚，这是“礼”之法律效力的体现。到了东周，各诸侯国吞并扩张，发展出强大势力，周天子的权威被削弱，“礼”原来的效力几近丧失。其实，这一时期的“礼”可视为律法，“礼崩乐坏”的实质是周王室所制定的律法丧失了约束力。
为了避免犯上作乱之事发生，只能将律法规定得十分细致。律法的细致就通过“礼”的繁复表现出来。到了后代，法律被明确地提出与制定，并且越来越完善，“礼”的强制性约束力随之减弱，其作用从周代的强制性约束逐渐退化为较弱的道德约束。后世各个朝代的统治者为了维持自己的最高权威，通过加强礼制、繁化礼节的方式以体现自己的“至尊”地位。毕竟“乐合同，礼别异（《荀子》）”，统治者唯有加强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异”，才能凸显自己之尊贵。因此，“礼”在后世各代不简反繁。

在周公确立“礼”的时代，周朝刚建立不久，且有管叔蔡叔之叛乱，社会仍是动荡的。为了使社会安定下来，周公通过“制礼作乐”，建立了一套宗法制度，巩固了周王朝的天下。孔子之时，又是一个动乱时期，孔子向往周公时代人民安居的社会，便把“礼”作为其创立的儒家学派的思想基础之一。周公“制礼”之本义在于用“礼”使社会井然有序，人民各守本分。“周礼”中规定了各阶层所应遵守的本分，如士人相见用雉作为礼物，大夫拜访用大雁，卿大夫用羔羊，这是对人与人之间相处仪节的规定，若不遵守则是“乱礼”。“礼”的本质是“度”的规定，“礼”将人际交往中的“度”加以明确，能够让人在交往中不至于越界而冒犯他人。“礼”作为行为规范，是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的关键，亦是使社会和谐的不二法门。在与人相处时，对“礼”的遵循是尊重他人的表现。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其他国家，“礼”都是必不可少的；若失去“礼”，人们的肆意妄为将使社会充满暴戾之气。

旧时代的“礼”在今天看来太过烦琐，然而那个时代的人们可能不会有此感受，因为过去的“礼”是与那个时代的生活相适应的。“礼”并非一成不变，在几千年来的发展中，“礼”的具体表现形式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但它的基本内涵与价值是不变的。直至今日，人们仍然遵循“礼”的约束，只是“礼”的规定与过去相比早已大不相同。社会日新月异，“礼”亦如是。今日之“礼”已非昨日之“礼”，但仍是对他人尊敬之意的一种表达，亦起着维护社会秩序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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