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界的爱书家李广宇:读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一名法官讲的“书话”

2022年10月,法律出版社出版的《李广宇书话五种》,为典藏套装文集,包括《猎书家的假日》《行囊有书》《香港书店鳞爪》《香港寻书》和《蠹鱼漫记》五册。整套文集精选作者李广宇撰写的260余篇书话小品,既有经典文章的留存,又有全新篇目的加入;既记录了寻书之旅、淘书之乐,又传递了书中之爱,书外之情。

文集出版后,读书圈许多朋友连称“惊艳”,大家发现这是一位长期“在线隐身”的藏书界资深人士。李广宇,河北宁晋人,一级高级法官,全国审判业务专家。著有《新行政诉讼法逐条注释》《纽约寻书》《我在德国淘旧书》《裁判是怎样写成的》等多部著作。按照李广宇自己的谦辞,他本无意做藏书家,写书话一类的文字也纯属业余消遣。

 

这次文集中包含的5种书话此前曾分别出版过,按出版时间为序是:《纽约寻书》(1998年)、《香港寻书》(2014年)、《行囊有书》(2014年)、《我在德国淘旧书》(2017年)、《猎书家的假日》(2017年)。除了《纽约寻书》是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其余几种都是由法律出版社印行。而《纽约寻书》也于2017年由法律出版社出版了修订版。新版的“书话五种”,保留了《香港寻书》《行囊有书》和《猎书家的假日》;将《纽约寻书》更名为《蠹鱼漫记》;《香港书店鳞爪》是新增加的,其中两辑是由别的书挪来,另一辑为新写;《我在德国淘旧书》则不再有了,原书中有关德国淘书的部分划给了《行囊有书》,有关香港淘书的部分划给了《香港书店鳞爪》,有关叶灵凤的部分则与其他类似篇什一道编成一本《爱书也爱叶灵凤》。这一本因为离书话相对较远,将与《叶灵凤传略》和《叶灵凤香港出书记》一起,凑成另外一个叫作“叶灵凤叙传三种”的系列。

 

藏书界前辈的“加持”

“谢其章先生是我一直尊重和羡慕的藏书大家,但也一直是神交,直到最近才建立联系。”李广宇说。谢其章在近日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及李广宇:“据我二十多年的观察,他的书话文章的风格有意识地与大多数作者保持着距离,从来不参与这界的聚会活动,从来不供稿给这界刊物,所以我的书友们对于李广宇是陌生的,以为是个新人。我告诉他们李广宇早在1994年即编著过《书文化大观》,姜德明还托我找过这本书呢。李广宇哪里是什么新人,论资历,他是比我们都旧的旧派哩。”

李广宇读了哑然失笑:“谢先生把我年纪暴露了!”不过谢其章的一番话,还是让李广宇回忆起三十年前的美好往事,那时,他还在北大读研究生,绿军挎里揣着一部《书文化大观》的手稿,硬是闯到姜德明先生家里,请他写序,姜先生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帮李广宇联系上海的黄裳先生,这样就出现了两位大家同时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写序的美谈。

 

李广宇还珍藏着唐弢和孙犁先生的信函。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李广宇,迷上了他们的书话,也模仿着写一些,发表之后就寄给他们指正,他们都回信给李广宇鼓励。1993年,李广宇到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做了一年访问学者,写了一百多篇书话,投寄给国内的各大报纸,《读书》和《博览群书》也发表过,那些文章后来就结集成一本《纽约寻书》。李广宇笑谈:“所以,我倒不是‘从来不供稿给这界刊物’,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后来就忙于工作了,写的也基本是法律方面的文章。”

但无论什么时候,李广宇买书、读书的喜好是没有停歇的,只是把“书话”写在了日记本上。一个故态复萌的契机,就是又一次“游学”。2013年左右,他到香港城市大学读博士,“那时已年届半百,并不在意什么学位,实话说就是冲着香港的书店去的,当跑遍了香港的新旧书店的时候,写一本《香港寻书》的念头就变得格外强烈。”这本书出版不久,李广宇又把国内国外访书淘书的篇什编了一本《行囊有书》。死灰不仅复燃,而且越烧越旺,紧接着又写了一本《猎书家的假日》。李广宇谦虚回应:“法律出版社见这些闲书还能销得出去,就答应我将它们打包再版,这样就有了这套《书话五种》。”

 

旧版“进化”记

《书话五种》并不是简单再版,整理起来也是很耗时费力的,李广宇和出版社主要做了两项工作:一是做减法,狠心删除一些意思不大的篇什,让它更纯净。二是合并同类项,比如把海外访书的篇目都集中在了《行囊有书》,把《香港寻书》以外其他写香港的篇目都归拢在了《香港书店鳞爪》。当然也有增补,《香港寻书》增加了一些背景资料,《香港书店鳞爪》中同名的一辑更是新写的。李广宇说:“《书话五种》算是对以往的一个小结,更好的应该在后边,最近要上市的《叶灵凤香港出书记》就是一个新的尝试。”

据李广宇介绍,《香港寻书》的插画作者是英国画家罗伯特·吉宾斯(Robert Gibbings,1889—1958)。吉宾斯不仅是风格独具的木刻画家,也是散文高手,出版了许多自写自画的文集。他同时还是一位出版家,长期担任金鸡出版社掌门人。这是一家专门与版画家合作出版限量精装插图本的小型出版社,许多著名的版画家,包括吉尔(Eric Gill)、莱特(John Buckland Wright)、塞维林(Mark Severin)等,都曾为其绘制过精美插图。

“《行囊有书》是我书话类小书中卖得最好的一部,库存早就清零了,出版社一直有再版的动议,拖延了几年才终于实施。”李广宇说。趁着这次再版,他和出版社方面作了一些较大的调整。删除了其中的四辑,只剩 下“从台北到台南”“东京书事”“首尔买画记”和“哥伦比亚风”,既然都属境外访书的文字,索性就把“我在德国淘旧书”和“纽约寻书记”这两组类似的篇什也拿来归拢到一起。旧版《行囊有书》是有插图的,这次修订,按照统一体例均予删除,代之以他所喜欢的英国画家埃里克·吉尔(Eric Gill,1882—1940)的画作。

 

在这回修订再版的五本书中,《猎书家的假日》是调整最小的,只是本着不凑数的原则,删去了个别意思不大的篇目。这本书初版时没有插图,这次精心选择了美国画家洛克韦尔·肯特(Rockwell Kent,1882—1971)的一些版画作为装饰。

李广宇说:“《纽约寻书》是我的第一本书话性质的集子,这次也做了一些删减。”——把有关叶灵凤的部分,汇总到一个新的组合《爱书也爱叶灵凤》;把“纽约寻书记”拿到《行囊有书》,后者直接导致原来的书名不成立了。这本书的前两版都没有插图,这次选取了英国著名画家和书籍装帧家琼·哈塞尔(Joan Hassall,1906—1988)的插画作装饰,她为许多名著绘制过插画。做成之后,有朋友提醒李广宇:哈塞尔的画虽则很美,但还没有公共版权。他只好忍痛割爱,重新选择了比亚兹莱。

《香港书店鳞爪》总共三辑,《书香香港》和《港九访书五日记》原来分别见于《行囊有书》和《我在德国海旧书》。根据内容的类属,李广宇本来将它们合并到了《香港寻书》,但排完版一看,比其他几种厚了许多,就想独立成编;考虑到只这两辑尚嫌单薄,就新写了一辑“香港书店鳞爪”,并以此作了全书的名字。“这两万多字是在我一周的居家隔离中初步形成的,内容有些像是香港旧书店简史,在谋篇布局和材料取舍上颇费了一番心思,通过聚焦香港旧书店史上几个历史性节点,大致勾勒出其发展脉络和独有特色。”材料的来源主要包括叶灵凤、戴望舒、陈君葆、侣伦、方宽烈、罗隼、小思、欧阳文利、许定铭等名家前辈的著述。这一本的插图出自英国画家格温·拉弗拉(Gwen Raverat,1885—1957),她出身于剑桥的望族,是进化论奠基人达尔文的孙女。她从Slade艺术学校毕业后,嫁给法国画家雅克·拉弗拉,夫妻俩都是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的活跃分子。她是英国木刻艺术家协会的创始人之一,为很多名著做过插图,自写自画的回忆录《碧河彼时》影响很大,有中文译本。

 

装帧要做出“书物”之美

真正喜欢书的人,也会在意书籍装帧。日本爱书人有个说法,叫作“书物”,书不仅给我们提供有益的内容,书本身也是一个物件,也要做得漂亮可人。李广宇认为,所谓书话,也就是话书的书,更要比一般的书更具有书物之美。他叹息:“英国有凯尔姆斯科特、金鸡那样的私人出版社,美国有限定版俱乐部,专门制作装帧插图均极讲究的限定版。日本方面,像斋藤昌三他们,打出的就是‘书物展望’的旗号。我们国家在1930年代曾经出现书籍装帧的黄金时期,可惜没有发展下去,反而有了不小的退步。”

李广宇专注收藏装帧讲究的书物,无论是西书旧籍、日本特装,还是民国珍本,有了不少心得。所以他在写一本书的过程中,就常常在琢磨它的样子。“我和责任编辑、美术编辑、排版师、印务,都有良好的关系,通常都是和他们一起工作。”在李广宇看来,书籍装帧绝不仅仅只是一张封面,它是一个整体,每一个细节都要用心考虑。

 

李广宇还喜欢插图版,关注的插图家能以百计,这次出版《书话五种》,就是从他喜欢的插图家中精选了比亚兹莱、肯特、吉宾斯、吉尔、拉弗拉五位,每一本分配一位,再加上封面画作者竹久梦二,相当于同时为读者提供了一次优秀插图家的欣赏之旅。“他们几位,都是书卷气很强的画家,自己也大抵能写,常会为自己的作品绘制插图。读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书做得好看一些,会让这件美好的事情感觉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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